人不自由，因为我们必须服从一些伦理和秩序。我们要对家庭尽责，对工作尽心，甚至——对自己负责。
 








这里我想鼓起勇气讲一件事，是几年前广州一位出租车司机告诉我的。当时我坐他的车从机场进城，聊了一路。快到地时司机沉默了一两分钟，对我说：你知道吗，我开车从不休息，每个月工作30天，出车、收工、把当天挣的钱交给老婆、睡觉。但是每个月有一天，我早晨跟老婆说出车了，我带上500块钱，开车去一趟东莞，你懂的。我只花500块钱，每个月就这么一天，它是属于我自己的，这一天我为自己活。




我被震了一下。我问他，那这一天你拿什么钱交给老婆呢？他说，他会在另外30天一点点把这一天的钱攒出来。当然，如果从东莞回来能拉上客人，这天的钱也解决了。




他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非常坦然。而我的确需要一点勇气才能在文章里边把这件事讲出来，同样你懂的。我自然没道理去讲这司机做得对，但要我没心没肺地批驳哪怕奚落他几句我也不愿意。


“每个月就这么一天，它是属于我自己的，这一天我为自己活。”




我能说什么呢？但我还是鼓起勇气把这件事讲出来。人是很复杂的，我想我能理解，一个平凡的小人物，在看不到尽头的奔波劳碌的一生中，在对家庭尽义务的一生中，他想悄悄满足一下自己的愿望，只属于自己的愿望，在可控的范围内。这个事藏在他心里，真是个事，所以他在一次拉客中，对一个陌生人毫无保留地讲出来。他怜悯自己，并且希望这种怜悯能够找到听众，甚至被理解。这个陌生人是他的树洞，是他的告解，他说出来，心里就解脱了。以前他只是去做，而这次他说出来，他希望得到哪怕仅仅是一个陌生人的理解——毕竟有人理解他了，他就更能够给内心一点确认：为自己活一天。


好吧，我讲完了。毕竟不是什么好事，我也没有太多可说的了。
 
来源：李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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